Seaside

她買了票，上了車。
回到家鄉，溫暖的北方。

長長的海岸線，輕輕懷抱著湛藍的平靜。
並非想逃避甚麼，只想找尋不被回憶所擾的清澈所在。


回憶於心，無論情緒深淺，對她來說，似乎刻蝕地比較用力。
並未刻意遺忘，卻比現實更真。

筆記本的某處污漬，她想起是那家咖啡館的咖啡，在大雨的夜。
在哪個街角恍惚了，原來有誰曾與她一同並肩等著紅燈。
在那笑容結束後，不會感到空虛；還能奮不顧身地，去相信甚麼的時光。
人們稱它為青春。

彷彿還能感到肩頭的餘溫，稍稍轉頭就能見著微笑。
她曾以為，那樣的清晰是錯覺。

直到那失眠的清晨。

那天，她趁城市仍熟睡，漫步到了公園。
陽光悄悄穿透葉的縫隙，灑下溫柔喚醒大地
光芒有些刺眼，瞇起疲憊的雙眼，
朦朧的光暈裡，她看見熟悉的背影。
阿嬤穿著那件褪了色卻捨不得換的衣裳，牽著當時仍是孩子的她。
若那幻境是場夢，她願永遠沉睡。


家鄉，與她離開前相去不遠，
往東望去，海岸微彎像在微笑。海灘滿是鵝卵石淨白如雪。
運河與天橋在城中交錯，陽光映照於河面，打出陰影圖案像棋盤。

她從小就喜愛天橋，因此特別同情大城中的天橋。
它們只有旗幟相伴，燈管發出的光如監視著甚麼般，冷冽又陰森。
偶爾有交警拿著相機上來，也只是取個制高點好來打獵。

斑馬線刺穿天橋如利刃，而人們踩著刀刃趕著時間。

幸好，這城不在乎緩慢。
天橋上有小桌小椅，風景遼闊，天的盡頭與海相連。
人們喝茶下棋，看海吹風，好不愜意。

因幼時就離開，記憶在此仍清澈；鄉愁的酒來不及釀。
風的溫度與浪潮聲幾乎佔了全部。
沒有一切，卻又擁有一切。
日復一日，看著海，彈著琴；她輕輕地整理著回憶。
那些令她大笑的，流淚的；已經結痂的，隱隱作痛的。

有些收藏，有些擲向海。

天氣漸暖，春天即將到來，
土壤迫不及待地，散發宜人芬芳瀰漫大地。
握著回程的車票，她站在海岸線的南端，是終點也是起點。
嘴角微微揚起，那笑容一如小時候，她不知道。

「嗯，就從這裡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