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作業

那張照片其實是課堂要交的期末作業，在四年前的冬季。
當時班上似乎只有我有高級的底片單眼相機。
也因繪圖作業總是央求於人，
沒有什麼比得上攝影作業更適合報恩。


教室是偷溜進去的，在一個光線美好的早晨。
為了溫柔的冬日陽光我拉開窗簾，
要同行的同學佯裝成上課的模樣，(當然他們的作業也是我拍的)
我在另一排的位置，速速按下快門。


四年後，我與照片中的女孩成了偶爾連絡見面的好友，
生活的場域與身旁的人彼此陌生不再相熟。
拍完照的我們午餐去吃了什麼呢？
洗出來的那天，剛看到照片的你們是不是笑了好久？
吉光片羽默然遠去，明明在攝影之外，我已提醒自己要盡力記得，
但除了快門前後的時間，一切記憶都沾上黏滯厚重的灰。
越是追憶，那灰色便像傳染病般，令人也開始懷疑起從前。


我記得我曾跟她說，我喜歡自己一個人去逛夜市。(是嗎？)
她露出感到疑惑與怪異參半的表情。
我說，在夜市裡，
有人很快樂，有人很難過；有人日子混得真好，有人不知明天是否能夠溫飽；有人放聲大笑有人極度壓抑；(是不是同一個？)
有人剛分手有人剛牽手；
有人看似習慣了一切，冷漠透徹對比夜市的浮躁喧囂。

女孩沒有多說什麼，但我知道她是不解的，我也是。
我描述了我喜歡的風景，卻沒能說出原因。
四年後我翻看舊照片，格外喜愛這張幕後花絮。
(作業後來交了非常做作的低頭沉思貌。)


經過了許多事我現在寫下這些話語，
許多離別難過深刻因此我總說這難以習慣。
但其實我知道只是沒有意識到，更多是不願意承認，
我習慣的是沒那麼深刻與難過的那些。
習慣了然後呢？我忘記了。

或許說來煽情老套，
但我以為，我們是因此孤單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