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

落在玻璃窗上的雨水，映著對街招牌燈的霓虹光芒。
過年前夕的夜晚，媽媽陪著我和哥哥，來到老城裡的民歌西餐廳。
椅子有柔軟舒服的赭紅色絨布，白色桌巾上的大盤與刀叉，
親切有禮的服務生與香濃好喝的玉米湯，

舞台上有低沉女聲唱著誰的歌，幾桌人客低聲細語與刀盤的碰撞輕輕和著，包圍我的一切，皆是柔軟溫暖的新奇。

當時還小的我，望著身旁媽媽與哥哥的模樣，
突然好希望，這場雨將我們永遠困在這裡。

永遠已是當時的我所能提出的，最大的希望與交換，當時仍相信。


餐廳將近打烊時，雨已變得溫柔。走出餐廳後的細節，
與後來如何過了那年，我已經不記得了。
蠟筆小新被收起，擱在床旁待讀的書成了小說；
如何倒帶已遺忘，小虎隊解散，CD音響唱著搖滾樂。

這些日子裡，西餐廳結束營業，老城巷弄已非當時模樣，
起了許多的辦公大樓，百貨公司。
穿著制服的人們進進出出，
面容裡的疑惑甚至無需隱藏，連我都看得出來，那是對時間，對世界。
在這樣的年代，世界沒了盡頭。
那是可以輕易地了解，學會許多事，以各種形式旅行。
透過那些發亮的螢幕，我們能在短時間內，瀏覽數千公里外的街景，
卻不知道前方的路將領著我們到哪裡。
無法清澈地確信，一切會不會越來越好。


永遠隨著年紀漸遠，我得到的越來越多，
學會了世故與成熟，如何樂觀微笑地過每一天，
好好累積那些所謂經驗。卻不知何時遺失了相信。

時間留下那清澈的雨夜，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間。未能參透其意義；
只放棄似的意識到；若是遺忘，也只是想念另一場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