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

「但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終點，
也許相遇即是終點，相遇是為了分開，為了失散。」

─陳寧《夜路》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巷弄裡音景清晰，
誰的鑰匙搖曳清亮的聲響，街貓輕輕踏過。
她縮在暖和的被窩裡，聽著他讀這篇文章。

那是他們牽手那天。


之所以想讀此文作床邊故事，是因為裡頭有他喜愛的疏離，
源自於不斷地離散與深刻的記憶。
他說，他也相信有一種感情，或愛嗎？(他遲疑了一下)
能夠成熟到寬容所有忌妒，
透徹地同時又能務實地感受所有瑣碎與日常。
有說不完的話，仿佛無盡的深度。

但這並不是他所著迷的情感，他所著迷的愛。


他準備提起一段過往。

「我總是在之後才能像這樣，美好地記憶著。」
「當然，那並不代表能免於傷害與遺憾。」



他們約在車站見面。

在那來得早走得晚，勤勞的南方夏季。
他躲在車站的圓形拱門下，
知道她會出現在地下道的出口，所以眼神不時向那望去。


像是要逃離什麼莫名的束縛，(而那時未被意識到)
他們撘上列車向更南方去；沿著海風的氣味上船，到古老的島嶼。
不刻意去熟悉更多陌生的風景，
只花一個完整的下午，靜靜地待在沙灘旁，偶爾漫步。
木棧道有陽光的溫熱，樹蔭下是光暈盈盈。

他望著她看海。那時，一切美好也清澈透亮。
餘光裡出現一位陌生女孩緩緩蹲下，以溫柔地姿態拍照，
他聽見快門聲與浪潮，照片裡的風景是他們的背影與海。

他向她微笑。(她不知道有沒有看見？)

他沒有告訴她，有人幫我們拍了張合照。

他們告別，她不知道他整個下午都在準備這一刻。


窗外的燈火以固定的時間出現，
像一首夜曲的鼓點，記憶在此湧現最深沉的旋律，他想起那場冬夜。


原來他早就意識到，那情節將成為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