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9.2018

2018.07.09










1.
《粉條冰》
載著涵和阿嬤去天元宮拜拜的路上,我們聊著粉條冰,沒想到竟然就在路旁看見一台小發財車在賣,立馬迴轉直衝過去,阿嬤笑著我們如孩子般興沖沖。那是一塊公路旁的空地,後方是一小片竹林,簡單的折疊桌上還放著金屬的茶壺貼著『開水』,貼心地讓客人緩解吃冰後的口乾舌燥,車上透明玻璃的冰櫃裡擺著色彩繽紛的各式配料,一旁僅存的小空間塞著放置冰塊的保冷箱,還有糖水桶和刨冰機,老闆夫妻還在車旁的小角落擺放自己栽種的蔬菜販賣,用一應俱全都不夠形容,簡直把空間運用到極致,非常台灣的風景。


粉條冰的味道其實我有點忘了,那並不是多美味的一碗粉條冰,但我會記得我們三人吃冰時某些安靜的片刻,一如之後的天元宮,會留在記憶裡的,並不會是天元宮富麗的陳設或是翠綠的櫻花樹,而是我們一起走在那長長的斜坡上,近傍晚的斜陽讓空氣有了模樣,霧濛濛的像日本雜誌上的美麗照片,這是我鍾愛的日常,這條斜坡便是人生。





2.
《溫柔的餘地》
咬學問要結束營業了,最後一晚,我做了一大杯喬治最喜歡的咖啡冰淇淋要給他。推門進去時,喬治正刷洗著瓦斯爐。
『喬治這給你,是咖啡冰淇淋,要冰喔。』我說。
「謝謝!」
我們沒有說話,只交換了某種盡在不言中的眼神,每次這種時刻,我都對自己表達方式笨拙而感到可惜。

咬學問對我來說無比重要,只有真心喜愛並能放鬆的餐廳,才能讓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想去。那裡永遠舒服,喬治煮的料理和挑選的酒永遠令人放心。離開前我向門口望去,看得見有人在裡頭用餐,我讓自己的眼像是電影的鏡頭緩緩帶過每一個細節;赭紅色的地毯走起來舒服而溫暖,白色的大理石桌上,人們開心談笑,刀叉擱在餐盤上時,發出美好清脆的聲響,紅酒的顏色美麗而深邃,高腳杯的姿態,總是像在優雅地等待。

到了一個年紀,為了消逝的事有情緒似乎是不被允許且不成熟的,當然心裡知道未來依然可以期待,還有機會在餐廳相遇,但請容我依然感到感傷,如果這世界曾經留下一些溫柔的餘地讓我休憩,咬學問便是其中之一,那是我最喜愛的餐館風景,我一點都不想忘記。





3.
那位先生進來時店裡沒有其他人,他的姿態不太協調,讓我有些緊張,眼神像有著某種防備,看著菜單的樣子,像是在看著某種試卷或說明書,嚴肅認真到讓人懷疑,真的是來喝咖啡的嗎?簡言之,這位先生並不在所謂“正常”的範疇,我幾乎不使用正常這個形容詞,而每次使用,常常也都像現在,要在我不那麼喜愛的狀況下使用。

他點了單品,煮著syphon時,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要卸下防備,這樣的人,在外頭通常不太受歡迎,或許他沒有太多地方可以去,而我希望這家店,可以讓這樣的人感到被接納。
咖啡送上後,他用非常慢的速度喝著,偶爾翻著書或滑手機,那段時間沒有其他人走進,我可以感到他漸漸放鬆,雖然短暫,但folks給我們一個可以接受彼此的時空。

後來這位先生沒有再出現,但想起那個早晨他願意推門進來,我由衷感激。





4.
偶爾在工作時還是會有些瞬間,感到很不真實,我竟然在我自己的店上班。快要三年了,穿越了好多事情,我會盡力一直煮著咖啡,讓這裡一直有音樂。





5.
找了一個空檔,我小跑步去市場買做冰淇淋需要的土雞蛋,開店開到第三年,才開始和市場相熟,從一開始的不得其門而入(太多東西都看不懂了,甚至不知道從何拿起),到現在漸漸懂得如何在市場內採買。

老闆看我穿著圍裙,問道:『你也在做生意嗎?』
「是的,我在三多旁邊賣咖啡。」
『原本一百八,那一百七就好,算你便宜一點。』

像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市場的攤販們看到穿著圍裙的我,似乎都會有一種“我們同一陣線”的疼惜感,素食自助餐的阿伯常幫我多夾一些菜,賣虱目魚丸的叔叔會請我喝湯,賣西瓜的阿姨和這位賣雞蛋的老闆,都會算便宜一點。我不禁暗自檢討自己也應該要如此卻疏忽了,雖然只便宜一點點,但那五塊十塊對他們來說,是在快節奏的交易過程中,表達心意最直率的方式,這樣老派的直球對決,優柔寡斷的我仍在學習。

我握著多找回來的十元,有著和平常不太一樣的重量,滿懷感激地走回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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